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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□晨報記者 邵麗蓉
  近日,習近平總書記出席了文藝工作座談會。會上他表示,不要搞奇奇怪怪的建築。於是,各地那些曾被吐槽過的奇怪建築再次被拉出來示眾。
  而在建築設計界,被尖銳地直指“媚洋”和“求怪”的批判其實由來已久——近20年來,眾多城市地標建築均由外國建築師主持設計,試比高的建築高度和扭曲變形的建築形體,讓中國變成了蜚聲海外的“建築師實驗場”。
  中國的建築究竟怎麼了?晨報記者就此問題與在中國工作了十年的荷蘭建築師約翰·範德沃特進行了對話。
  怪象一:媚洋
  十年前初到中國,令約翰·範德沃特激動不已。十年後,他已經是在中國設計最多項目的荷蘭建築師。
  之所以在眾多服務於本土的洋設計師中選擇採訪約翰·範德沃特,正是出於他對中國建築設計現實的思考。約翰·範德沃特,1999年獲代爾夫特理工大學建築設計碩士學位,被選為最優秀的畢業生,直接受教於建築師庫哈斯的合伙人。同年,他同別人一起創立了位於阿姆斯特丹的NEXT建築事務所。2004年來到中國,開始了中國的建築設計職業生涯。去年,約翰·範德沃特將在中國的十幾本工作筆記集結成書,出版了半自傳體著作《你改變不了中國,中國改變你》。據說該書的英文版出版時讓歐洲建築界感受到了震撼。有老外表示,這本書足以顛覆自己對中國建築的認知。
  書中首先寫到的就是對中國人崇洋的驚訝:2000年前後,約翰·範德沃特來中國出差10天,唱了8次卡拉OK,參加了9個飯局,有11家公司向他伸出了合作的橄欖枝。要知道當時初出茅廬的他,儘管獎項頗多,但他拿得出手的作品都是小項目:一個觀光塔、“森林博物館”里的斜行環,或是為米蘭雙年展設計的門和柵欄。但中國人對這些絲毫不以為然,表示——我們可以一起建高樓大廈。
  約翰·範德沃特講了這樣一個故事:為了提高方案的通過率,他被請去向甲方介紹建築方案,那是一個大項目。介紹過程中,“為了節省翻譯的時間”,中方教授親自講解了整個項目,讓人完全看不出坐鎮的約翰·範德沃特當天才剛看到圖紙,不過憑著他的金髮碧眼,範德沃特在會場上坐了一個多小時,項目就圓滿通過。
  不過範德沃特的合伙人蔣曉飛認為這種崇洋的現象如今已有所改觀,“業主的鑒賞能力和判斷能力已大大提升,對外國建築師的需求是部分業主為了保證項目發展的選擇”。蔣曉飛強調,如今的環境相對公平不少,主要靠實力勝出。
  怪象二:求怪
  “要建的都是最高、最長、跨度最大、最難焊接、曲線最複雜的……”
  近期,針對奇怪建築討論激烈,而這個討論在國內乃至國外建築界都引發了巨大的反響。
  而在此之前,業內不乏對於“求怪”的批判聲音。去年11月的“中國當代建築設計發展戰略”會議上,多位中國工程院院士發言痛批建築界的求怪現象。並聯名起草了一份文件總結了中國建築設計業的怪異之處,呼籲回歸正常的審美觀和價值觀。這一呼籲很快有了回應:在今年9月的中國城市規劃年會上,中國住房和城鄉建設部透露了將治理城市建築貪大、媚洋、求怪亂象的消息。
  那麼如何理解“奇怪建築”?作為在中國工作了十年的洋設計師,範德沃特認為:“建築作為藝術的一個重要種類,創新是必然的,但創新不等於求怪,那是兩個概念。中國的許多建築,求的都是最高、最長、跨度最大、最難焊接、曲線最複雜,但這些都不應該是建築師的追求。要知道建築的難度突破一向不是建築師的主業,建築師更關註的是關於建築的藝術表現力。”同時,他也清晰地看到,建造技術的發展給建築創新提供了更多的可能,但卻是個雙刃劍,會讓人忽視建築本原的東西。蔣曉飛指出:“這其中也有媒體的責任,媒體更多關註的是新奇的建築,而不是鑒賞建築藝術本身。”
  談到建築的價值,範德沃特提到了文化。“我也將這種對中國深厚歷史文化的敬畏融入工作中。”他坦言,與一個城市特性衝突的建築,必然會對城市的基本面貌有影響,某些城市中建造的惡俗建築,甚至成為了他眼中真正的文化垃圾。蔣曉飛表示:“一個沒有內涵的設計,會對城市形象造成巨大毀壞,這種毀壞不僅是城市空間上的,還有城市品味。例如我深惡痛絕的某酒廠辦公樓。”
  怪象三:強勢的“甲方”
  約翰·範德沃特指出:“在某些情況下,客戶的喜好是唯一的指標,而建築的使用者、設計的質量或者文化、藝術都不被列入考慮的範圍。”
  約翰·範德沃特在自己的書中提到,優秀的歐洲建築公司,在作品的設計質量與客戶的個人喜好之間,會堅定地維護前者。然而在中國的經驗告訴他,在中國客戶的意見最重要,即使是對洋設計師,也不會例外。
  與許多外國建築師一樣,範德沃特最初腦海中的中國,是“建築師的游戲場,幾乎想設計什麼都能很快完成”。但真正和客戶接觸後才知道,他的想法過於幼稚。曾經許多次,他的設計作品被客戶否決。讓他不能理解的是,在某些情況下,客戶的喜好是唯一的指標,而建築的使用者、設計的質量或者文化、藝術都不被列為考慮範圍。
  這就不難理解,2003年1月27日,設計CCTV新樓的建築師庫哈斯在其公司內部討論方案的備忘錄文件里寫道:中央電視臺和中國政府有足夠的主導權,能夠對規範標準施加影響。只要項目的甲方有足夠的權力,之前有關城市規劃的控制性標準都可以突破。
  在工作筆記中,範德沃特也記錄下了自己“水土不服”的困惑:在荷蘭,建築與文化價值緊密相連;在中國,建築與速度緊密相連。
  若干年後,對於範德沃特和蔣曉飛來說,學會了在尋求平衡的過程中做一個有責任的中國建築設計師,在滿足甲方要求的條件下,儘量賦予建築價值。
  [對 話]
  “建築的難度突破一向不是建築師的主業”
  晨報:有業界提出了中國建築的“求洋”現象。對此您怎麼看?
  蔣曉飛:是媚洋、求洋,還是技不如人,這個在建築師層面上可能需要更多反思; 現在的設計平臺相對來講比較公平,設計在大多數情況下需要實力說話;之所以尋求一個跨文化的合作模式,實際上想做的是一個“洋為中用”的事情。
  晨報:有人說,中國建築以奇怪聞名世界,您認為這是建築界挑戰高難度的有益嘗試,還是步入了一種誤區?
  範德沃特:建築的難度突破一向不是建築師的主業,建築師更關註的是關於建築的藝術表現力。我們一直把形式歸於設計的結果,但有些建築把形式作為建築的出發點。和一個城市特性衝突的建築,必然會對城市的基本面貌有影響。
  晨報:您提到的建築的藝術,其內涵有哪幾方面?
  蔣曉飛:建築作為藝術的一種,區別於繪畫、音樂等其他藝術,是建築要考慮它的使用者(功能性),它和城市的關係(社會性),對參與者的心理影響(文化性),這絕不僅僅是外觀的事情;我們作為一個跨文化的國際建築設計事務所,更加關註建築與文化之間的關係。
  晨報:您認為優秀建築的價值體現在哪裡?是實用?外形的怪誕?還是追求建築難度的突破?或是其他?
  範德沃特:一個優秀的建築是什麼這個有公論也有爭論,可以從每年的建築學的各項評獎裡面有個大概印象,獲得嘉獎的大多是因其有在建築精神層面的思考。我認為建築的外觀只是建築設計的一個組成部分,僅僅依靠一個外觀的設計必然不是一個優秀的建築作品。
  晨報:這幾十年來,在國外的新建建築追求怎樣的價值理念?
  範德沃特:國外建築師從來沒有停止追求創新的腳步,國外的建築也首先是以項目的建造本原作為嚴格的出發點,每個建築都有它承載的責任,很多建築不能單獨把它看作一個建築來對待。  (原標題:那些奇奇怪怪的建築是如何誕生的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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